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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中国的物流业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得我们直接跳过邮购商品目录而直接进化到网络购物?
2018年10月15日,在债台高筑和业绩不佳的双重压力下,拥有百年历史的美国零售巨头西尔斯正式向美国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在相当长时间内,西尔斯都是位居美国、同时也是世界零售业的榜首。不过由于这家公司所从事的零售形式——邮购商品目录——对中国公众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冷门,以至于没有获得多少媒体关注。
 
西尔斯在美国零售史上的地位不言而喻: “邮购商品目录,特别是1872年开始的蒙哥马利·沃德公司和1894年开始的理查德·西尔斯公司和阿尔瓦·罗巴克公司,结束了美国农村的隔离。同时,它使品种爆炸式增长的美国造制成品在印刷品上随处可见,其中既包括逐渐降价的老产品,如钉子和铁锤,也包括新发明的产品,如自行车和缝纫机。”这是美国西北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戈登教授在《美国增长的起落》一书对西尔斯公司和邮购商品目录这种形式的零售的评价。
 
 
看到西尔斯公司破产的新闻,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中国没有涌现出过像西尔斯这样的邮购商品目录公司?当然,说中国没有出现过邮购目录公司也不对,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就有公司在《故事会》、《读者》等大众流行的杂志上刊登相关商品邮购信息,在本世纪初还出现过像PPG这样红极一时的公司,而德国贝塔斯曼书友会更是耕耘中国市场十余年。但这些公司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失败,邮购商品目录这种零售形式并未在中国扎根,当然也就没有获得用户的青睐。
 
为什么中国消费者未能接受这种形式?当我在微博上提出这个疑问后,很多人帮我解惑。有人认为是付费拖了后腿,即中国没有美国那么发达的付费体系,“老美寄个支票就可以了,中国得去汇款取款。”有人认为是信用,在线下门店消费者的权益保障都在进程中,那么邮购目录中出现的用户权益就更加难以保证:万一付钱了对方不给物品怎么办?还有人认为是物流,中国没有像美国邮政局那样的公共服务体系,使得货物的跨区域流通异常困难。
 
确实,遍布全国的邮政体系对构建美国的统一市场发挥了很大作用,戈登教授在《美国增长的起落》一书中是如此评价:邮购商品目录之所以能够成功渗透到美国农村,主要归功于农村免费邮递的引入。这种服务始于19世纪90年代早期,最终在1901年得到彻底完善。邮购商品目录公司告诉顾客,他们可以“仅将信件和钱给邮递员,邮递员就可以在邮局填好汇款单,替你发出去”。
 
对比一下,不难明白邮购商品目录这种零售形式无法在中国流行开来的原因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的包裹寄送能力有限。对于像邮购商品目录这种零售形式而言,便捷的物流服务是第一位的,而那时候物流系统确实没有能力来提供这种服务。
 
 
今天之所以重提西尔斯百货和邮购商品目录,是因为在刚刚过去的天猫双11,成交额达到了创纪录的2135亿元,物流订单量超过10亿件。这意味着中国快递进入了10亿时代。
 
10亿个包裹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美国20天、英国4个月的包裹量;10亿也相当于中国2006年全年快递业务量。而这还没考虑到在其它平台上产生的包裹。
 
一个可以想象的事实是,如果没有强大的物流业在背后支撑,那么我们每个消费者都无法在手机上愉快地买买买。那么,过去几年中国的物流业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得我们直接跳过邮购商品目录而直接进化到网络购物?
 
首先,当然是物流市场参与者众多。《2017年邮政行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年快递服务企业业务量完成400.6亿件,快递业务收入完成4957.1亿元。而这在1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2010年邮政行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09年,也就是双11诞生的那一年,全年全国规模以上快递服务企业业务量完成23.4亿件,快递业务收入完成574.6亿元。短短十年间,快递业务量增加了17倍!
 
同时,快递企业也比以往更加强大。截至2017年底,7家企业陆续上市,已形成6家年收入超300亿元的巨头企业。新业务、新产品层出不穷,“黑科技”不断涌现。快运、云仓、无人仓、无人机和无人车开始尝试应用。
 
最重要的,是物流的协同。很多时候,仅仅是物流公司的增加并不能解决配送问题,一个典型案例就是2012年的“爆仓”。因为订单量的快速增加——2012年双11的快递包裹数是比2011年增加了近三倍,达到7800余万件。随之产生的后果就是不少物流仓库仍然货物积存,“不少快递变慢递”。“爆仓”之所以产生,主要原因是物流产业的人力、基础设施等投入都赶不上电子商务发展速度,两者之间严重不匹配。
 
解决之道就是阿里巴巴在2013年5月联手通达等小伙伴成立菜鸟网络,共同宣布正式启动“国家智能物流骨干网”项目。这家不送快递的物流平台从创立伊始就基于互联网思考、基于互联网技术、基于对未来判断而建立的创新型企业,希望打造出具有示范效应的社会化物流协作平台。
 
菜鸟成立之后的效果是明显的。尽管包裹量在飞速增长,但是再也没有爆发像2012年那样的爆仓事件,在这背后是物流系统的数字化、技术化、协同化带来的效率提升。一个可供佐证的数据是,2013年,送达1亿个包裹需要花去9天。到2017年,送达同样数量的包裹只需要2.8天。今年双11,从开场8分钟第1个天猫超市包裹的送达,到开场8小时全国263个城市的签收,“分钟级配送”渐成常态,当日达覆盖更多国家和地区。
 
一言以蔽之,快递市场涌现了更多的竞争者,然后出现了全球物流企业的协同,包括社会的协作,技术的连接,使得快递企业能够提供更好的服务,我们消费者能更愉快的买买买。
 
 
根据历年双11的经验,今天的峰值就是明天的常态。在这种趋势下,未来每天10亿个包裹很快会成为现实。而更多的包裹意味着什么呢?更多的商品跨越地域从商家进入了消费者手中,意味着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
 
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曾对物流业和新零售有过这么一个判断:当新零售完成基于大数据驱动的人、货、场的重构,对于整个物流产业来讲,在一张智慧物流骨干网上,当所有物流要素被充分数字化以后,就有可能全局物流要素进行重构,才能够真正一起走向未来。
 
毫无疑问,这个判断是对的,不过在我看来,物流的发展所带来的意义不只是商业上,我们可能还需要从更大的视野来看它带给中国老百姓的意义,就像罗伯特·戈登在《美国增长的起落》一书中对美国邮购目录公司的评价一样:
 
“邮购商品目录公司将美国农村带入现代社会的作用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之前农村家庭相互隔离并依赖于本地杂货店垄断商,如今他们在邮购商品目录上扫一眼就可以买到丰富的产品……对美国农村而言,这种改变非常重要。如今他们脱离了其所见和所知的狭窄社区,可以持续接触到更大的世界,接触到大量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的人物、事件和事务。”
 
今天的中国也是如此,方便快捷的物流网络构筑了中国的统一大市场——而在此之前则是处于受行政和技术导致的区域分割之中,各个地方的消费者——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能获得“娃哈哈”纯净水,从而免受“妈哈哈”之困。由此而言,我们对网络购物背后的物流革命予以再高的评价都不为过。
 
本文首发于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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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蔚冈

傅蔚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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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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